我的文学生命
第 2489 期(2012 年 5 月 6 日) ◎ 文化之旅 ◎ 原甸
一个生命有几个十年呢?这是一个令人惊悸的问题,再扣除了生命成长期与衰老期的一前一后,旺盛的生命又剩下几个十年呢?这是一个更令人惶恐的问题。我的文学生命,先后荒废了两个十年:一个是从一九六四年开始的十年,一个是从一九九零年开始的另一个十年。第一个十年因為我选择了流浪,第二个十年因為我放弃了流浪。
我的文学温度跌至零点的状态令自己都吃惊。此前的最后一本书《评点风骚》迄今尚堆积在我的小书房裡,没有推销的欲念,也没有馈赠朋友的劲头。我很理解一些文学大家他们亲焚作品时是带著一种如何自虐与自毁的意念。虽然我尚且是渺小的文坛一兵。
直到上世纪即将全逝的最后几天,我的心突然蹦跳与躁动起来,像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劲力在其间翻天覆地地突撞著。我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苦恼,因為我明白一个久违了的创作意念正向我四面袭来,而,这在近十年裡我是严加抗拒的。
不要拷问我,一个文学生命為甚麼跌落到这个低谷点。你是悬赏我以换取答案,我也会冥顽如奥萨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
这世界有神力吗?中国人说「神差鬼使」看来是对鬼神的默肯。不管你信不信,请求你允许我讲:「我─信!」在我完完全全以息交绝游的生活态度应对文学和文学界的人际关係后─我说的是在这另一个没有文学的十年裡─我居然降服在我心中的躁动力度下,在新世纪的元旦日,我买来了全新的稿纸─这是我长期以来不曾光顾过的文具─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开始创作一部小说。
从此,每天或写几百字,或写千把两千字,像盲妇针织一块布匹。当我初稿完成的那天,看看日历,指著的是公元二零零一年四月九日,屈指一算,共九十九天。一股感恩之情油然而生,因為这部小说创作的顺利程度是我完全始料不及的。
完成了一部小说,我闭上了眼,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能胜任这部小说的建构。因為它的时空跨度甚大,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甚至还可以延伸得更远些)到上世纪的结束,这是时间度,而在地域上:新加坡─中国─香港─新加坡,这是它的空间度。各有特异的生活环境、时代背景,由一个主人公的活动来一环一环的扣结,实在是明显存在难度了。
整个创作过程,我踽踽地跋涉在时光隧道之中,我摩挲著四壁的石笋泥巴,双脚不住地被时代藤乱的遗物所羈绊,这条时光隧道已经荒凉得像巴比伦的遗址,我每下一笔都听到空漠裡的回音,无比苍凉。